潮起北岸丨宁波文创港历史遗存口述史——宁渔第十期

发布时间:2022-02-24 10:15浏览次数:

口述人:韩吾其   1933 年生,浙江萧山人   原宁波北站装卸班班长

在20 岁往上的宁波人口中,老北站,一般指宁波的老铁路货运北站,它是中央直属单位,全称“中国铁道部上海铁路局杭州铁路分局宁波北站”。纵使如今货运火车渐渐远去,它也依旧是一代宁波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美好记忆。有多美好呢?它曾经是浙东沿海最重要的货运集散地。最鼎盛时期的北站,每天有将近三百车次的车皮进站,每趟车能装载四五十吨的货物。日均进出货量,达到一万五千余吨。但在更早以前,就是大半宁波人都不大了解的故事了。

1958 年2 月,宁波老北站正式建成运营,抵达宁波的火车的目的地,开始大规模从庄桥站变至宁波北站,火车站离市区的距离,变得触手可及。但当时北站的条件,实在可以用“一穷二白”来形容。北站运营那一年,我从萧山来到这里工作,那是我们铁路人最艰苦的一段日子。最开始,我们还需要自己搭个简易的棚作为休息居住的场所,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们北站工人都住在下白沙的低矮平房中。那时没有自来水,我们还要在周边挖塘取水。这种艰苦的生活,在我的记忆里却是非常淡薄而又模糊的,因为,我们其实很少有时间待在屋子里休息。我说的艰苦,更多体现在工作上。那个时候,卸货全靠人力,100 个左右的装卸工人,就是北站全部的装卸力量。每天5 点20 分,天刚蒙蒙亮,我们就要开始上班卸货,“下班”这个概念,在我们心中从来没有存在过。卸完货就稍做休息,火车来了,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干活,凌晨2 点下班在当时是种常态。最初的那10 年,工伤与意外是很多的。记得那是8月的一个下午,天气闷热,太阳炙烤下,铁轨边已氤氲出一股子热气。火车进站时,一眼望去,视线折射下,车头都显得歪歪扭扭起来。当时我想,大概我已经中暑了。于是,一边犹豫着是不是卸完这车货就去请假休息,一边手上不停歇地开始卸货,这种不过脑子的机械动作,在当时已经成为身体上的习惯和自然动作。意外,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了。当我刚扛起一箱子货物,快步往仓库走的时候,起初还能听见工友们哼哼哈哈的声音,能听见远处另一列火车驶来的呜鸣,但突然之间,我眼前一黑,大脑一重,耳边就听不见任何声音了。等到再醒过来时,我已经躺在了车站医务室的床上,脸上、手臂和膝盖火辣辣地疼。当时的心情,不是痛苦,而是愧疚,觉得拖了大家的后腿。这就是当时最真实的工作强度。这种强度,让绝大多数的宁波本地人望而却步。记得有一年,宁波北站第一次向本市招铁路工人。首次招进了一批之前骑三轮车的师傅,可是只做了两天,他们就全部回去了,因为都受不了工作的辛苦与环境的艰难。再后来,北站渐渐开始实行两班三运转,夜班需要从傍晚五点半干

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半,两人一班,通宵不睡。但在我看来,哪怕我在工作中受过几次伤,我也认为,装卸的工种,并不是北站中最辛苦的。我觉得最辛苦也是最危险的,当属运车工种。他们的工作,不仅辛苦,还需要反应快、身体好,所以常常由年轻人担任,但即使如此,工伤、死亡也偶有发生。工作辛苦之外,那时的物资也很匮乏,每天吃的东西远不如现在丰富。每到吃饭的时间,我们工人都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啃着馒头包子,喝着稀饭,畅想未来。往近了想,就是扑到床上扎扎实实地睡一觉;往远了想,则是展望着以后北站的发展…… 但北站的未来,却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。

在这样的背景下,在我们全体北站铁路人的努力下,宁波北站干出了令人骄傲的成绩。那时的北站,货运、客运极其繁忙。运送进来的毛竹、木材、钢材、水泥、烟叶,还有煤炭、部队军用物资(航空燃油)等,都是先抵达北站,再运往北站周边的硫酸厂、农药厂、水泥厂、化肥厂、木材厂等,然后加工后的产品和半成品再源源不断地运进宁波。可以说,北站在当时供给了整个宁波甚至浙东现代工业萌芽的原动力。除了大件货运的流入和海产鱼、黄岩蜜橘等渔农产品的输出,北站还有其他五花八门的运载。有时候客死他乡的人与棺材也会从外地托运回来。在交通极度不便的时代,北站还一度成为宁波人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桥梁。货运北站最繁荣的时候,大约是在改革开放初期,70 年代末80 年代初的时候,当时整个北站有1000 多名员工,还有超过500 名的装卸工人。每日车水马龙,光杭州到宁波的货运一天就有10 多趟,每一趟列车至少有30 多节车厢,可以装货2000 多吨。记得最多的一年,有3000 多趟车皮运送来各式各样的冻鱼,再通过分流,从这里运出。另外,货场内还有许许多多从波兰进口的大小吊机,大规格整箱的打包成为主流,装卸工人发生意外的频率也大大降低了。但那时,我已临近退休。再后来,新的宁波南站建成,形成了南站客运、北站货运的局面。而我,也正式离开了北站……



信息来源: 宁波市文创港开发建设中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