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园大师周信芳

发布时间:2010-01-20 13:59浏览次数:

  【生平】
  周信芳(1895~1975年),字士楚,艺名麒麟童。当代杰出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和艺术革新家,继承和发扬了我国民族戏曲的现实主义表现手法,用自己独创的风格,塑造了一个又一个性格鲜明的戏剧艺术形象,成为饮誉海内外的“麒派”宗师。代表剧目:《四进士》、《徐策跑城》、《萧何月下追韩信》、《宋教仁》等。

  【地址】
  慈城镇秧田弄,为1925年周信芳返乡时所建。故居原由台门、全恩堂、后楼及厢房组成,现保存完整的仅全恩堂,堂屋面阔三开间,硬山造抬梁式建筑。现为江北区文物保护单位。

  与戏结缘
  1925年,农历五月十五。大清早,慈城镇的居民纷纷涌向新建成的周氏全恩堂宗祠,观看开祠仪式。这座祠堂不算大,也不算宏伟,之所以能吸引这么多居民,是因为出资建造这座祠堂的人,是当时已经名声大振的京剧艺人周信芳。
  周信芳这一年不过30岁,虽然周氏家族世居慈城,但周信芳出生在江苏,自小又随父母过着四处卖艺的漂泊生活,与族人并无交往。他为何要花费5000银元巨资,急着建这座祠堂呢?周信芳的次女周易在《艺人周信芳》一书中道出了前因后果。这还得从周信芳的父亲周慰堂说起。
  周氏家族在明代曾出过一位江西道监察御史,后代子孙中也曾出过一些举人秀才,当过中小官吏,也算是书香门第。不过到了周慰堂这一代,已经家道中落,周慰堂只能在一家布店里当学徒,聊以谋生。
  那时,京剧正在各地兴起,慈城也来了一个京戏班———春仙班。戏班里有位唱青衣的姑娘俞桂仙,模样俊俏,唱作俱佳,是春仙班里的台柱。年方二十的周慰堂很快迷上了京剧,三天两头往戏班里跑,慢慢地也能拉开嗓子唱上几句了。等到春仙班离开慈城的时候,布店老板惊奇地发现,店里的年轻伙计也不见了。
  不久后,周氏族人得到消息,周慰堂已经娶俞桂仙为妻,并成为了春仙班的一名演员。这让许多族人恼怒不已,虽然周氏家族家道中落,但好歹是御史后人,怎么能不声不响跑去当了一名“戏子”。于是周氏家族召开会议,宣布将周慰堂和他的子孙后代永远逐出祠堂。
  这样的决定,对当时的人来说,无疑是最为严厉的家族惩戒。周慰堂满心不甘,却无力挽回。扬眉吐气此后,周慰堂夫妇过着漂泊流离的卖艺生活,受尽苦楚却无处可诉,只能在舞台上感怀身世。
  1895年年初,他们随戏班到江苏清江浦(今清江市)演出时,生下了周信芳。虽然周慰堂已被家族逐出祠堂,但周信芳的名字仍是按族中的辈分排行取的。
  种种不公遭遇并没有让周慰堂嫌弃自己所从事的这个行业,周信芳满5岁时,周慰堂将他带到杭州,拜入当时有名的京剧文武老生陈长兴门下,练功学戏。周信芳不负父母所望,很快崭露头角。他7岁登台,演《铁莲花》中的定生,艺名“七龄童”。1906年后,跟随著名艺人王鸿寿赴汉口演出。1907年到上海,周信芳改艺名为“麒麟童”。1908年到北京,入喜连成科班,与梅兰芳、林树森、高百岁同台。1912年返沪,在新舞台等剧场与谭鑫培、李吉瑞、金秀山、冯子和等人同台,颇受熏陶,演技渐趋成熟。1915年至1926年间,先后在上海丹桂第一台、更新舞台、大新舞台、天蟾舞台演出,排演了连台本戏《汉刘邦》、《天雨花》、《封神榜》等。在此期间两度赴北京、天津演出,将《萧何月下追韩信》、《鸿门宴》、《鹿台恨》、《反五关》等戏介绍给北方观众,人称“麒派”。
  周信芳在京剧界的名声日益响亮,慈城的周氏族人也从报上得到了消息。周氏后人中出了这么一位少年名伶,有人为此暗中高兴,但有人仍耻于承认周信芳的宗族身份。当时的周氏族长周仰山,受先进思想影响,十分开明,在他的努力斡旋下,周氏族人终于同意准许周慰堂和他子孙还族归宗。
  周慰堂得到这个消息后,非常激动,兴冲冲采购了供品礼物,带着周信芳回到家乡。这是他20多年来头一次回家乡,也是周信芳出生以来头一次踏足故乡的土地。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失望。他们被告知,必须拿出2000银元作为修缮费用,才允许他们进入祠堂祭奠祖先。当时周信芳已成为台柱,每月收入不菲,拿出这些钱并非难事,但周慰堂却始终不肯答应,他说:“难道因为我们是唱戏的,就非得要罚出笔钱,才能被承认是周家的子孙吗?”在宁波回上海的轮船上,他叮嘱儿子: “等以后有一天,自己出钱修建一座祠堂,就可以永远免去这些纠葛了。”
  周慰堂很快等来了这一天。周信芳的声誉日隆,得到各界人士敬重。1925年,他秉承父亲旨意,托人在慈城选了一块地,建起了这座全恩堂宗祠。开祠那天,盛况空前,鼓乐喧天,观者如堵,众多名士送来了贺礼。周信芳父子俩穿着长袍马褂,手执柱香,朝着祖先三跪九叩,多年的委屈,在这一刻的荣耀中烟消云散。
  独创一派
  “麒派”艺术为周信芳赢回了族人的尊重,也让他赢得了一位富家千金的芳心。根据一些资料记载,周信芳的感情经历也同他父亲一样,颇具戏剧性。当时,上海一家银楼大股东的女儿裘小姐,长得美丽动人,她不理众多大户人家公子的追求,偏偏勇敢地恋上了周信芳。尽管周信芳已盛名远扬,但在达官贵人眼里,始终只是个 “戏子”而已。两人的恋情遭到了种种反对、责难甚至威胁。周信芳毅然带着裘小姐私奔,将裘小姐安顿在苏州一家小客栈后,当晚又赶回上海照常演夜戏,躲过了裘家人的四处寻查。后来裘家总算勉强同意了女儿的要求。周信芳在现实生活中演绎了一出“穷戏子”与富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。
  周信芳的唱功基本上取法于孙菊仙、汪桂芬、汪笑侬、王鸿寿、潘月樵等前辈,他的嗓音虽显沙哑,但演唱富有感情,挺拔苍劲,气出丹田。有人评价,周信芳的嗓音,就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,脆!如《徐策跑城》,开首一句“湛湛青天不可欺”,那一嗓子,就像平空响一声炸雷。周信芳注重继承传统,又不受陈规旧套的束缚,锲而不舍,勇于探索,在唱念做等方面,均有自己的独特表演风格。从表情到动作,他的表演突破传统京剧的程式化,有了现代意味的尝试。他对打击乐和服饰也进行了大胆的革新,使其与“麒派”总体特征协调一致。
追求正义
  周信芳是一位富有正义感的表演艺术家。早在五四运动前后,周信芳就受一些进步思想的感染,并将这些思想融汇在所演的角色之中。
  1920年,他自编、自导、自演了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的《宋教仁》、林冲逼上梁山的《英雄血泪图》等戏。1927年,周信芳参加了田汉主持的南国社,在田汉的影响下,广泛参加爱国社会活动。抗战爆发后,周信芳任上海文化界救亡协会歌(平)剧部主任,在他的主持下,恢复了移风剧社,演出了《明末遗恨》、《徽钦两帝》、《文素臣》等借古讽今的剧目。正因如此,反动势力大为恼怒,经常前来捣乱,但周信芳与移风剧社的同仁不为所动,反而在舞台的两边悬挂“下期演出《文天祥》、《史可法》”的大幅预告,作为鼓舞斗志的标语。直到1942年剧社被迫解散,长期连续演出达4年之久,盛况不衰。在此期间,周信芳还与地下党负责文化工作的同志有所联系,进行革新京剧《还我河山》等剧的排练。
  抗战胜利后,周信芳和上海文艺界部分人士受到了周恩来的接见。内战爆发后,周信芳带头在反内战签名运动中签名,并公开声明,如果国民党当局要迫害他,他随时准备坐牢。解放前夕,国民党当局威胁他,要他去台湾,遭到他的严词拒绝。
  上海解放后,周信芳到北京参加了第一次文代会。建国初期,他相继排演了《义责王魁》、《海瑞上疏》等现代戏,参加了全国和华东地区的汇演,并赴国外演出。为表彰他对我国戏剧艺术的贡献,中央文化部与全国文联等机构先后为他举行了舞台生涯50年和60年纪念活动。1959年,周信芳加入共产党,他怀着饱满的工作热情,撰写了“麒派”艺术研究等文章,他的著作《周信芳文集》、《周信芳演出剧本集》、《周信芳舞台艺术》相继出版。子承父志虽然没在慈城住过多长时间,但周信芳对家乡很有感情。1958年,年轻的宁波京剧团想聘请大团名角来撑台柱,当时的剧团负责人到上海找到了周信芳。周信芳听说是从宁波来的,十分热情,爽快地答应让儿子周振华去。
  为了给家乡父老献上好戏,周信芳亲自排练演出剧目,并将儿子的名字改为周少麟,旨在希望儿子继承父志,让家乡父老也能一睹“麒派”风韵。
  于是,周少麟作为宁波京剧团特邀演员,主演了老生戏《打渔杀家》、《华容道》等“麒派”名剧。以后,周少麟又两次随上海京剧院来甬,为家乡剧坛送来了周信芳的代表作《徐策跑城》、《萧何月下追韩信》、《宋江》、《宋士杰》、《打严嵩》等,唱念做打深得“麒派”真谛,受到家乡观众的高度赞赏。
巨匠陨落
  不幸的是,文革期间,周信芳遭到迫害。1975年,周信芳因长期遭受迫害心脏病突发,他孙女的中学同学们轮流背着,把周老送到华山医院。当时,各家医院中不准接收“牛鬼蛇神”住院治疗的禁令还未取消,因此医院的急诊室对周老进行抢救后,第二天早晨,便打电话向上海京剧院询问对周信芳的病情该如何处理。对方匆匆讨论研究之后,答复可照一般病人抢救,必要时也可以接收住院。这样,周信芳才住进该院七楼的一间大病房,同房的还有十五位病友,大多是危重病人。在周信芳住进病房的第十天,他的儿子周少麟五年刑满释放,被分派在离家五十多里的一家玻璃厂中烧锅炉,只有星期日才能回家。他一回到家中,马上去医院探望父亲。周信芳见儿子获释回家﹐心里感到一些安慰,病情也稍有好转。玻璃厂的领导还给了周少麟一星期假,让他回家伺候病中的父亲。就在周信芳病情转好时﹐却由于接受X光透视脱衣着凉而患上肺炎,连续发高烧十多天,1975年3月5日清晨六时,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。一颗曾在中国艺坛上闪耀了数十年之久的星辰陨落了,他走完了那条由艰辛、欢乐、荣耀和苦难交织着铺砌而成的路程。当护士把周信芳的遗体包裹起来,抬上轮床,由周少麟和妻子推出病房时,同室的病人中除三位实在无法起床的,全都支撑着起床在后相送。病区走廊上,默然地站满了病人、护士和医师。在那还是寒冽冰封的日子里,来给一个“反革命分子”送殡,这是需要有相当勇气的。
  大师逝去,但他的艺术生命依然闪烁。周信芳的弟子很多,知名者有高百岁、陈鹤峰、李如春等,而更多的知名艺术家在他的艺术中汲取营养为己所用。从这一点来讲,“麒派”是属于周信芳的,更是属于京剧的。
  前几天,我们在慈城镇政府一位工作人员的引领下,拜访了周信芳故居。这座周氏全恩堂宗祠如今已经八十高龄,几经沧桑,祠堂正屋仍巍然挺立,风貌古朴依旧。堂内一方周信芳建祠堂时立的“重建全恩堂碑记”还完整如初,向后人讲述着那段掺杂辛酸和骄傲的故事。相信随着对慈城古镇的保护开发,不久的将来,“全恩堂”定能重绽光芒,再现荣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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